《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服务发展的指导意见》之我见（六）： 鱼与熊掌 兼而得之

鱼，我所欲也，熊掌亦我所欲也;二者不可得兼，舍鱼而取熊掌者也

——《孟子·告子》

“工作，我所欲也，生娃亦我所欲也;二者不可得兼，舍鱼抑或舍熊掌”?

那么，

生还是不生，是默然忍受养娃和工作的双重压力，还是舍业从家、抑或是弃家从业?

Q1：托育服务困局带来什么样的负面效应?

当前托育服务的主要困局在于，总量不足，结构失衡，质量无保，体系瘫痪。

比如，丧偶式育儿或母职的经纪人化(杨可)，对职场女性带来巨大压力，降低有3岁前孩子的母亲的就业率。

图1：1991-2011年按孩子年龄区分的母亲在业比例变动趋势(单位：%)

资料来源：CHNS

图2：2010年按孩子年龄区分的母亲在业比例(单位：%)

资料来源：CWSS(2010)

那么，为什么有0-3岁婴幼儿的女性就业比例不仅低于其他女性，而且还越来越低了呢?因为要照顾孩子!

表1： 未工作的原因

资料来源：CWSS(2010)

聼枫给女性面临的就业劣势取了一个名字，叫“性别税”;也给因为人母而进一步降低的职场机会(如：就业门槛、职场中断和收入降低)取了一个名字，叫“母职税”;聼枫认为，生理性别与母职带来的家庭责任相交叠，使得母亲遭遇“双重惩罚。

又如，影响母亲的身心健康

三周之前，发生了一个十分令人痛心之事：

资料来源：https://baijiahao.baidu.com/s?id=1631743553258404244&wfr=spider&for=pc

再如，加大祖辈的身心压力

在职场女性工作-家庭双重压力之下，外公外婆、爷爷奶奶就成为3岁前婴幼儿照护的主力军。这固然是中国的传统，但也给年长祖辈带来了巨大的身心压力。

即使不说祖辈自身工作和休闲等福祉问题，祖辈照顾第一个孙辈时，大多年纪较轻，有心有力;但照顾次孙时，身体逐渐退行，可能就力不从心了。

力不从心，就会带来更大焦虑。担心孩子哪里磕了碰了，既心疼孩子，也担心跟孩子父母(自己的儿女)不好交代。

隔代照料还会引发亲子之间的矛盾和冲突，甚至可能引发子女之间的矛盾：比如，照顾了这个孩子、照顾不到那个孩子。据媒体报道，有的祖辈因不堪重负而罹患抑郁，由此带来严峻后果。

所以，虽然不少适龄人口还是有生二孩的意愿，但实际情况是，长辈不养，子代就不生。从“我要生”变成“要我生”。

最后，减弱青年人、尤其是大城市的青年人的(二孩)生育意愿

养不起、没人看是影响青年人二孩生育的主要原因。如果把养育孩子太费心、没人看孩子、影响工作和事业发展这几类时间成本或机会成本加起来，对孩子生下来后的抚育焦虑甚至超过对经济成本的担忧。

图3： 女性不愿生二孩的前三位原因分布(单位：%)

资料来源：原国家卫计委2016年10城市家庭3岁以下婴幼儿托育服务需求调查

所以说，生孩子容易，养孩子难啊!

近两年，出生人口越来越少(往下看)

图4：2010-2018年中国出生人口总量(单位：万人)

资料来源：国际统计局

Q2：有了《指导意见》，困局是否会有改观?

我们的调查结果显示，有很多人表示，如果孩子养得起、有人看，TA们还是想生二孩的。如果有更完善的儿童公共服务和福利政策，一半以上的受访者表示愿意生二孩，只有不到二成的人表示不愿意。

我们的调查还观察到，就托育服务对平衡工作与家庭平衡的关系，超过80%的人认为很有帮助或有较大帮助，认为完全没有帮助的不足3%。

OECD国家的经验也表明，社会化的托育服务对女性就业似乎有一定的积极作用。比如，2014年，丹麦3岁前婴幼儿的入托率超过2/3，服务对生育率的提升最为关键和重要。

1984年，OECD国家女性就业率和生育率的相关系数 = -0.5;而在逐渐推行与托育服务有关的家庭友好政策20年后，2004年，二者的相关系数发生逆转，= 0.4;2014年的数据显示，二者的相关系数进一步上升。

虽然国外的经验在中国并不完全都适用，但安全、健康和有质量的社会化婴幼儿照护服务，是具有相通性的。

所以，《指导意见》强调，要建立“多元化、多样化、覆盖城乡的婴幼儿照护服务体系”，“充分调动社会力量的积极性，多种形式开展婴幼儿照护服务，逐步满足人民群众对婴幼儿照护服务的需求”。

《指导意见》还强调，要加强配套政策的支持：

1 全面落实产假政策，鼓励用人单位采取灵活安排工作时间等积极措施，为婴幼儿照护创造便利条件。

2 支持脱产照护婴幼儿的父母重返工作岗位，并为其提供信息服务、就业指导和职业技能培训。

3 加强对家庭的婴幼儿早期发展指导，通过入户指导、亲子活动、家长课堂等方式，利用互联网等信息化手段，为家长及婴幼儿照护者提供婴幼儿早期发展指导服务，增强家庭的科学育儿能力。

《指导意见》还要求，“用人单位以单独或联合相关单位共同举办的方式，在工作场所为职工提供福利性婴幼儿照护服务”。

总之，尽可能地通过产假、产假后的职场回归、福利性或市场化且就近、就便的婴幼儿照护服务提供，减轻家庭尤其是女性的照护负担，缓解她们的双重矛盾张力。

聼枫给您画张好吃的饼吧：未来可能是这样的：

Q3：鱼和熊掌真能兼得么?

聼枫期待，八有真的能早日落地、早日实现、早日造福于民哟!

图：鱼和熊掌兼得警告

不过，聼枫在这里也忍不住要泼盆冷水：三大体系的建成与真正落地，尚需较长时日，绝不是那么简单、那么容易的事情;在这个过程中，还有很多理念与现实问题需要应对。建议利益相关者都要做好长时间的思想准备哟。

进而，聼枫不禁还要问，在三大体系落地之后，是不是就意味着家庭、尤其是女性就会摆脱工作-家庭的矛盾冲突了呢?未必!聼枫认为，在人生的某些阶段，工作-家庭的张力必然存在。哪怕有再好的制度，有些事情必须父母亲力亲为——这就像别人不能替你吃饭一样。这不仅是难以避免的，而且也是必须的!所以，在欢呼婴幼儿照护政策的同时，也要切合实际，不要认为三大体系的建立与落地，就能“包医百病”，成为彻底解决工作-家庭张力的“灵丹妙药”哟。

但是，作为家庭友好政策的重要组成，托育服务体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女性育儿负担，这也是毋庸置疑的!它能将广大母亲(和父亲、祖辈)从繁重的家庭事务中部分地解脱出来，有助于缓解女性工作-家庭平衡，进而提升家庭福祉——您是不是觉得聼枫自相矛盾呢?

所以，这些政策的落地，至少可以部分滴改善女性在劳动力市场上的劣势地位，能推进既想在职场继续打拼、也能兼顾二孩生育的女性，实现这个并非奢求的梦想，生娃、升职两不误。

毕竟，私域的家庭和公域的职场，是人生自我价值的两个基本舞台。

在整个社会风气极为焦灼、家庭和社会环境都不利于子女生养的背景下，即便只考虑孩子的养护问题，你认为，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吗?

试问：二孩，你会生么?

作者：杨菊华，中国人民大学教授。